10月12日 星期五 阴
8点40上路,今天争取到达新疆之行的最后一个县城,若羌县。
出县城不久,经过了克里雅河大桥,这是一条宽阔无比的大河,可惜没有一滴水,它是一条季节性河流。新疆有许多类似克里雅河的季节性河流。涨水时汹涌澎湃,势不可挡,枯水季节则河床龟裂,鱼死虾亡。昆仓山上冰雪融化的多少,决定着河水的涨退,而冰雪融化又与气候变化有关。近年来,由于全球气候变暖,直接导致昆仓山和我国其它高大山脉雪线不断上升,就连永冻土带也纷纷解冻。这样就使得季节性河流的枯水期大大延长了时间。
这一段路上景色反差很大,戈壁、沙漠、、荒丘等不同地貌交替出现,没有人烟。315国道上只有我们的吉普车孤单地向东行驶,路标多为维吾尔文字,只能看懂上面的里程标识。遇到岔路口时就只好等人、等车,打听道路方向,没人没车时,只好瞎蒙了。新疆的所谓国道很多还不及内地的乡、镇级公路。今天的路全是搓板路,这种路走起来坐车的人很难受。它是沙石路年久失修后形成了密集的波浪状路面,汽车压在波浪路面上就象行驶在搓板上一样,整个车体都会产生共振,而且频率极高。坐在车中身体就象过电一样难受极了,很不舒服。
经过民丰县时,又看见了那条世界上最长,等级最高的沙漠公路。这里是它的南端终点,北端的起点在轮台县。我们曾经从北向南走过一段,为的是寻找胡杨林。这条贯穿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公路为从新疆经青海进藏的司机至少省去了一千公里的路程。而不必去走那条既危险、又可怕的被称为“死亡之路”的新藏公路。
民丰向东不远,我们碰到了成片的野生胡杨树林,面积之大、成色之好真让我们喜出望外。在这草木即将凋零的深秋,金黄色的胡杨把浩瀚的沙漠点缀得生机盎然,这才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车还没停稳,大家就一头扎进了美丽的胡杨林中……
半小时后,各自都按点准时回到了停车处,正收拾器材准备上车时,一辆白色丰田越野吉普车发疯似的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被它带起的尘土象一条灰龙,足有四、五公里长。来不及躲藏的我们一个个被弄得灰头土脸,我们的骂声话音未落,那辆该死的丰田大吉普早已消失的不见踪影。据猎户和灰狼推测,白色丰田大吉普的时速应该在每小时一百公里之上。在这种路况上,我们的越野吉普只跑到每小时六十公里左右。那辆丰田车真应该报名参加北京至达卡尔的汽车拉力赛,它准能拿上冠军。
这一地区属巴音郭勒蒙古自治州管辖。坐在车里看着形态各异的高大胡杨,伴着轻快的乐曲,手中的照相机还不时地向窗外拍上几张。这是离开喀什后拍摄得最开心的一天。前两天阴的太不是时候了,很多好风景都没能拍摄。我直担心带来的胶片可别再带回去,拍不到照片宁愿把胶卷都扔在有沙漠里。免得回去后没法向影友们交待,到时就说胶卷没带够。
正当我们昏昏欲睡时,前方公路上有人拼命打着手势拦截我们的汽车。站在公路中央的人两手都是血,嘴里大叫着什么,车只好靠边停下来。这时才发现路旁的低洼处撅着一辆白色丰田大吉普,只见它屁股朝天,头却深深地扎进沙丘里。松软的公路边缘还留下了一道新鲜的刹车胎痕,长长的胎痕直指那辆出事的丰田。当时谁都没说话,但都知道它就是两小时前从我们身旁飞驰而过的那辆发疯汽车。看到肇事司机满身鲜血的惨状时,大伙几乎同进从吉普车的四个车门跳了下去,一场紧张的抢救行动开始了。
这是库尔勒巴音郭勒蒙古自治州地矿局的丰田车,拦截我们的是一个中年司机,坐车的是他的老局长。他们要去若羌县开个会,由于临时通知开会怕赶不上,所以才玩命似的狂奔。速度太快了!速度太快了!司机两腿发抖地述说着刚才出事的经过……,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般风光劲。
我接过一把玩具一样的军用小铁锹,学着穿山甲打洞的姿式,快速拨开沙子。看见车里的局长头上明显凹进去一块,左臂已经变形,嘴里、鼻子中,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血,一动不动地蜷缩在车里。费了很大劲,大家终于把他从车里弄出来,局长浑身软的象面条一样,还有脉搏和微弱呼吸。当过几天兵的灰狼为他简单地进行包扎止血,其他人继续挖沙。如果能把丰田车从沙窝里拽出来,它就能走。虽然人员伤的很重,但丰田车并无大碍,只是风挡玻璃被局长的头撞碎,成了花玻璃。保险杠弯曲成水牛角状。挂上钢丝绳后,我们的吉普车试了几次也没能把丰田拉上来。又等了一个小时,终于过来一辆装满货物的大解放,说明情况后,丰田很快被大车拽出了沙坑。肇事司机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来及说,便位着伤者原路返回,直奔民丰。丰田大吉普散落了一地矿泉水,肉肠,面包等食品,立刻成了我们的免费晚餐,狠吞虎咽之际,大家还在议论那辆丰田越野大吉普。如果我们不经过这里,如果没有大解车,他们很可能二十个小时碰不上一辆过路车,那样的话,他们必死无疑。过多的出血;夜晚的狠群;沙漠的冷;没信号的手机等等。看来,平时学习点野外生存知识很有必要。
此次西部之行真的收获很大,象今天这样,全力抢救失事车辆和受伤者,这对于我来说还是头一次。这次非凡的经历无疑将成为我人生经历中最值得回忆的这点。民丰至且末不过250公里,但因为路况极差,再加上救助失事汽车,十一个小时后,于18点40到达且末县城。今天将住在这里,原定今天到达若羌的计划太幼稚了。谁也没有思想准备,五个人一整天水米没打牙。到且末后才觉得腿有些发软。
今晚住进且末县招待所,(也称为且末县,木孜塔格宾馆)条件非常好。在招待所大堂中央摆放着一块重达两吨的天然玉石,是没经过任何加工的一整块毛玉石,石上刻有“玉王”二字。据称,且末县发现了一个品位极高的玉石矿,其成色好于闻名天下的和田羊脂玉。
10月13日 星期日 晴
8时离开木孜塔格宾馆,该宾馆名称源于距此地不远的木孜塔格峰,它位于昆仑山脉的喀拉木伦山口,海拔6973米。
环绕县城不一会,就看见了形状如埃及金字塔一般的木孜塔格山峰,而新疆旅游地图上标出的海拔高度为7723米,与中国地图标出的海拔高度整整高出了753米。费解!
五个小时后,我们葱葱行驶了180公里,在这条315国道上居然没看到一辆车。四周都是望不到边际的茫茫戈壁,大风卷起黄沙满天飞扬,搓板路无限制地向前延伸着。当行驶到距若羌仅100公里时,公路被狂风搬来的沙子彻底阻断。一个个巨大沙丘昂首挺胸地横在了公路之上。受阻车辆长达几公里,难怪一路上没有看见任何车辆。仔细观察后,我们发现受阻车队中唯独没有轻型车和吉普车。经高人指点,我们的四驱吉普完全可以在轻软的沙漠上绕道而行。谢过高人后,吉普车驶进了沙漠。刚开始情况还好,吉普车行驶在厚厚的盐壳上,猎户同志还大夸特夸他的吉普车性能优良、越野性强。不到一根香烟的工夫,吉普车就被深深陷进沙中,汽车往前冲、向后倒、均不管用,而且越挣扎陷的越深。最后整个汽车底盘接触到了地面、吉普再也开不动了。这时,远处及时开来一辆拖拉机,(50型)此人正是为我们指点迷津的那个高人,大家这才恍然水悟。高人的条件是将吉普车拖上公路,劳务费500元人民币。兄弟们强压怒火,要不是顾及少数民族政策,早就将他打翻在地了。见没人理睬,精心设计的圈套没得逞,那家伙没趣地走了。
这时,那把像玩具一样的军用铁锹又派上了用场。经过四个小时的推、拉、挖、拽,总算将车又弄回到公路上。此役战罢后,队员们信心明显增强,大家纷纷表示,今后将更加团结协作,没有战胜不了困难。
13时35分,又驶上了柏油公路,前方出现了一片绿洲,若羌县就要到了。
二狗哥今天特别令我感动,这位长着一双白胖小手的钢琴老师在中午救人和接下来的推车行动中,没有吝惜那双平时只能用来弹钢琴的细皮嫩手,而同大家一起救助受伤者,事后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据了解,平时二狗不论在单位或家里,几乎没干过任何体力活,就连拖地、打水、擦玻璃这类事情也很少做。生活中不吸烟、不喝酒、不喝茶,每天睡前和早上醒来后,都要吃上一些补药。用他自己的话说,为的是要永葆艺术青春。啊呸!…
在西北,在新疆的广阔地域上,我时常会被大自然造就的壮观景色所震撼,那是一种野性的美、自然的美、纯朴的美。我会被生活在那里的人们所震撼,他们所处的环境既缺水,又缺电、更缺乏现代文明的营养。我会被那里的石油工人和养路工人所震撼,当我看到他们的工作环境,看到他们被柴紫外线雕刻的与茄子同一颜色的脸庞时,我曾流下眼泪。我也被西部那漫长而荒凉的,似乎是无限延伸的长路所震憾,它彻底改变了我对“距离”两个字的认识。我更被那些徒步的、骑自行车的西部探险者的行为所震憾,那是一种有着钢铁般毅力的、有着超凡体魄的、有一个必胜的信念的人才能做得到的。他们中的代表人物是已故探险家——余纯顺。他用八年的时间,仅凭双脚丈量了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壮美河山,最后悲壮地倒在了罗布泊。我被这里的一切所震撼,所感动,我不止一次地流下眼泪,这就是西部。
14点40分到达若*县城,车加满油后,决定天黑前驶出新疆。直取青活茫崖镇,循规行程为352公里。若羌向东50公里,就是著名的罗布泊和楼兰古遗址,向北是库尔勒,向南是阿尔金山。全国面积最大的自然保护区,阿尔金山保护区。它与青海的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相邻。在这些无人区里,生活着野驴、野骆驼、野耗牛、藏羚羊和狼。它们是这块土地上真正的主人,同时也在与人类抗争着,艰难地生存着。
刚进入阿尔金山脉,315国道就越来越不象国道了,有的路段只有三、四米宽。当车进入峡谷地段时,公路失踪了。吉普车只能行驶在脸盆大小的鹅卵石上,坐在车里就像坐在风浪中的船上,前.后.左.右.上.下.不停地摇摆着。挂上低速四驱,六卸切诺基发出耗牛一般的闷叫声。顺着峡谷河床朝前走,没有岔道,尽头就是阿尔金山。
峡谷底部没有路,只有硕大无比的巨石。天近黄昏,吉普车拉着我们在巨石阵里穿行,两岸峭壁高不可攀。有成群的大鸟出现,清清的小溪伴随左右,感觉真的很浪漫。
山谷底部植被茂盛,常年有阿尔金山雪水滋润着。而越靠近山峰,则是终年积雪不化。三个小时后,我们又意外地找到了那条国道,重新上路后,汽车开始盘旋着爬上阿尔金山。
天渐渐黑下来,海拔高度在不断增加。超载的吉普车在缺氧的状态下动力明显不足,吃力地爬行着。更糟糕的是,老天爷偏偏又下起了鹅毛大雪。这时的国道宽度还不足四米,天又黑、路又滑,飘落在路上的雪花很快就冻成了冰。吉普车小心地靠山停稳,大家开始研究对策。按汽车里程表所表示,离开若羌县城己经用去5、6个小时,若继续前进,又不知道前面路况如何?若返回到若羌县城也要用去5、6个小时,继续前进,又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等天亮再走,车里的五个人也可能会被活活冻死。怎么办?三个方案都可能是致命的,大家都没话了。牟呼噜拿出手机,可能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交待点什么,但一点信号都没有。这更增加了紧张空气,万一我们今晚出现意外,就只能等死了。没人能来帮助我们。这是一条废弃的公路,我们又一次被指路人骗了。
沉默了一阵后,我提议还是朝前走,燃料没问题,只要大家共同努力就一定能成功。几个人也基本赞同我的想法,认为没有一点惊险咱们到这里干什么?胆大心细的猎户同志向大家保证,一但吉普车失控,他决不会跳车,大家死活都在一起。会中,大家又做了一次分工,由猎户驾车,灰狼负责导航和帮助观看路况,二狗胆子小,就坐在后排中间,我负责观看左后轮,牟呼噜看右后轮,一但轮胎压上崖边就发出信号。吉普车以每小时5公里的时速缓慢前进。
在这种路上行车,最害怕的不是猎户,而是我们几个人,开车的人心中多少有点数,可坐车的人心中就没底儿了。按说在冰雪路行车,轮胎上应套有防滑链才对,可我们根本没有那东西。在一个下坡急弯处,吉普车发生了第一次侧滑,牟呼噜发现右后轮已经悬空,叫了一声:“完啦”车慢慢地刹住了,我命大家慢慢地从我这一侧轻轻地下车,然后大家一起把车推回到中间。看着悬空的车轮,没人不害怕,下面是几百米的深谷。
就这样,我们冒关着漫天下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阿尔金山上经历了一生中最恐怖的五个小时。一路上,吉普车又发生了多次测滑,一次比一次玄乎,还发生了两次爬坡当中突然熄火,汽车径直向崖边倒去,好在猎户手脚闸并用,才避免了坠崖事故的发生。事后我问猎户,临死前一瞬间,你都想起了哪些英雄形象?他说一个也没想起来。灰狠说他临死前居然想起了别人的老婆……哈哈。
天亮前终于到达了青海茫崖镇。这是一个空镇,没有人住。我们只好住进茫崖石棉厂路边的大车店。上前叫门后,店主手拿一支红樱枪,很不情愿地接待了我们。昏暗潮湿的房子里显得有些吓人,店主用绳子发动着日本产的雅玛哈牌便携式发电机,屋里现时大亮,呛人的柴油浓烟弥漫在房间里。
当店主听说我们是连夜冒雪翻越阿尔金山来到这里时,他表示一千个不相信。并说当地人也不敢这么玩命,当把一路上经历和发生的故事讲给他听后,从开始的不相信,一下转变成对我们表示敬佩。他说在大雪天翻山,十有八九要翻车、死人,再说,这条国道已经很多年没人走了。从新疆来青海的车都绕道甘肃墩煌的312国道。舍近求远,为的是安全。往往最险恶的路段上会出现最美的景致,好象是老天有意安排好的。在北疆曾迷路巴里坤,今天又是风雪阿尔金山,这两次都经历了生与死的考验,也都看到了最迷人的自然景观。西部,这些充满力量的山脉,无时无刻地不体现出一种男人的美。曾几何时,兴盛了几个世纪的丝绸古道上,多少雄关故城,关隘驿站都淹没在西部的漫漫黄沙之中,留下的只有斑斑驳驳的残垣断壁,正是这些在苍凉博大的自然景观中遗存下来的人文景观,以她神秘的魅力吸引着无数摄影家为之铤而走险。
吃完干煸牦牛肉和烩面后,抓紧时间睡一会,下一站是花土沟镇,加油、整备汽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