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山下的大佛殿

老君山的杜鹃花开了，大佛殿的春天到了。

▲老君山上的杜鹃花 摄影：苏金泉

大佛殿是一个自然村，位于大理最北部的剑川县羊岑乡，是云南这几年推进的乡村旅游的一个成功典范。最近两三年，每年有几万旅行者抵达这里，他们开车到这里，在新装修的客栈住下后，骑马或徒步进山。

▲老君山杜鹃花海。云南虽然是中国乃至世界上原生杜鹃花品种，甚至数量最多的地方，但像这样成片的杜鹃花，其实也只是屈指可数。摄影：苏金泉

大佛殿的旅游，跟云南很多乡村旅游一样，有两张牌，一张是自然风光，另一张就是云南多元的民族文化。

自然风光，大佛殿可谓得天独厚。

▲老君山位于兰坪东部、剑川北部和玉龙县南部

老君山位于丽江与剑川、兰坪等县交界处，是世界自然遗产“三江并流”地带的核心区。它的北面是流经玉龙县的金沙江，西边是流经怒江州兰坪县的澜沧江。大理剑川北部是老君山的南麓，而这个“南大门”就被认为是大佛殿。

▲四五月份，红色的杜鹃花在老君山山岭绽放，山下（南面）坡地是大佛殿和附近村子。摄影：苏金泉

老君山的旅游，丽江开发较早，10年前（2009年）就开始建国家公园。兰坪和剑川开发较晚，赶上这波乡村旅游发展的热潮，老君山正在换一个姿势悄悄崛起——在大理古城和沙溪的客栈，已经有不少人把大佛殿列入大理行程的一部分（属于那种“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的旅行目的地）。

▲老君山的杜鹃花林，另一种色彩的杜鹃花。杜鹃花最盛产的地方，就在云南的“三江并流”地带，西边的高黎贡山是一处，东边的老君山也是一处。摄影：苏金泉

▲杜鹃花近景 摄影：苏金泉

老君山那些特立独行的猪

老君山名声不大，但特点很鲜明。

▲老君山有分散的九十九龙潭，经常被山峰、密林遮挡，繁花似锦的夏天，堪称人间仙境。摄影：苏金泉

自然资源方面，用“三江并流”、生物多样性这样的词汇，可能有点笼统，但换做“九十九龙潭”的高原湖泊，满山遍野的杜鹃花、让人心旷神怡的高山草甸，以及各种奇峰异石的丹霞地貌、原始森林、滇金丝猴等等老君山的特产，应该就不难想象了。

▲从大佛殿上老君山，四五月份，这样的风景，不难见到。摄影：苏金泉

主峰海拔4240米的老君山，论高度，也就是中等个，不算云南名山大川里的“高富帅”。但老君山，好就好在这里，它比较平易近人，一点也不装逼——不是老摆着一副神（神山）的姿势。几年前，我在兰坪的老君山核心区一个荒郊野岭跟一个放牛的住了10来天，对这座山的这点脾气，算是有切身体会。

▲兰坪的玉狮场，老君山区普米族村子，在这一带彝族住的地方比普米族还高，走路要走一个多小时 摄影：龙成鹏

那一片老君山区，当时并没有游客，但并非人迹罕至。经常有采药的傈僳族人，到放牛的大爹搭建的小木屋里歇息。而在这片放牧的山坡之上，居然还住着几户彝族人，每天下午我去这个寨子给电脑、相机充电，这一充就几个小时，正好可以蹭晚饭。他们质朴，不善言辞，面对我这样的陌生人，只会腼腆的笑笑，不声不响地拿出珍藏的腊肉。这里养一种个头很小的黑毛猪，直接炒，不加一点作料，好吃得不得了。

▲老君山区兰坪玉狮场，傍晚一群“二师兄”回家了（视频截图），像城里人下班一样准时。摄影：龙成鹏

后来在山的另一边，跟大佛殿人聊，我才知道那种瘦巴巴的黑毛猪，也是老君山的一道景观——白天，它们像上班族一样，成群结队地上山觅食，傍晚时候，又都十分自觉地慢慢腾腾地回到寨子里。这种自动回家的猪，真是颠覆了我们对“二师兄”的看法，也让我领略什么叫自由，甚至什么叫爱情。

▲老君山上的草甸，经常是牲口放养的地方，如今也是旅行者最喜欢去处之一。摄影：苏金泉

大佛殿的人告诉我，说他们村放养的猪，有时候遇到山上的野猪，也会自由恋爱，然后生下血统古怪的下一代。长着獠牙的野猪，我的印象里很是凶残，但遇到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远房亲戚，它们居然不相杀，却相爱，真是奇闻。

老君山的以人为本

家养的二师兄们在老君山上“自由行”的边界，其实就是老君山的居民们日常活动的范围——当然，人肯定比猪跑得更远。

对于本就生活在海拔2000米左右老君山的彝族、傈僳族、普米族的同胞来说，海拔最高处也不过4000多一点的老君山，基本没有禁区，几乎到处都能够留下人类的足迹。

▲老君山，每一处仙境一样的地方，都容得下“人” 摄影：苏金泉

换句话说，你不仅仅可以站在风景之外，观望风景——很多高山的风景，都是为长焦摄影和观看准备的，你根本没法置身其中。

更通俗一点说，老君山是以人为本的老君山，去老君山旅游，你不必把自己搞成一副专业加资深的探险家的样子，你有空，有那个心情足矣，在这里，你可以轻松的玩，你可以玩得很轻松。

▲剑川大佛殿彝族人家庭，也是现代人最普通的生活，只是区别在火塘这样一些技术环节，生活的本质是一样，没有“我们”“他们”的区别。摄影：苏金泉

实际上，这种融入其间、轻松、平视的姿态，也正是我们接近那些异文化应有的心态。不是去征服，而是带着尊重，去亲近，去体验和参与。

大佛殿：自然与文化的双重“遗产”

大佛殿是彝族的村子。全村72户，318人，全部是彝族。据了解，这支彝族，是100多年从兰坪方向迁入，大体上就是从老君山西北面，迁到南面。

▲羊岑乡大佛殿全景，这里的海拔2450米，年平均气温只有10摄氏度度（昆明平均15摄氏度）。 摄影：苏金泉

剑川以白族著名，《五朵金花》里著名的阿鹏就是剑川白族。相比于白族，剑川彝族很容易被忽略。据剑川学者介绍，彝族分布范围在全县8个乡镇，有18个大家族，总人口1400余户、6351人。

▲穿百褶裙的彝族诺苏支系。彝族至今有多少支系，没有准确说法。但说北部方言的诺苏，应该是彝族中人口最多的一支，而且也一直被大众视为彝族的典范。摄影：苏金泉

特别要强调的是，这些彝族，与大理州南部漾濞、巍山、南涧等地的彝族不同，他们是彝族诺苏支系，祖籍四川凉山，迁入云南是很晚近的事情。

▲大佛殿彝族。诺苏支系的彝族，男女长幼、结婚、未婚服饰都各有区别。一般而言，女性年长后，红色慢慢褪去，多换成蓝色、黑色。摄影：苏金泉

因为是由四川迁入，剑川彝族的服饰、文化保留了四川凉山的特点。而且，由于上百年前就与凉山分隔，剑川彝族一方面保留了一些古风（相对于现代的凉山彝族而言），另一方面又增加了老君山地区色彩。

▲老君山，森林覆盖率超过70%，有红豆杉、滇金丝猴等珍惜动植物。摄影：苏金泉

彝族诺苏支系的文化，从大的方面讲，尽管是定居的农耕民族，但他们的生活方式依旧有浓郁的游牧和狩猎色彩。这个传统，在老君山地区不难保存，这就是山大的好处。百多年前的彝族先辈找到这片土地，肯定高兴坏了。

▲森林是充满奇遇的地方，也是野性的地方。其实很多农耕民族，不管农业多发达，都不曾放弃大森林的召唤和馈赠。今天的城市人渴望走近山林，也不正是这样的传统？摄影：苏金泉

对到这里旅行的游客，我个人是很建议去体会这种山民的生活世界。那种连绵的大山，那种感觉上无边无际的大山，用“天堂”去形容也不为过。这里也是放牧者的天堂，因为牛在山上，你就可以回家，然后过十天半个月去的时候，牛羊还在，只是已经长得毛光水滑的，看着就赏心悦目——我小时候在家乡放过牛羊，最愉快的事情就是看着它们膘肥体壮，就好像这个肉是长在自己身上（真是遗憾，现在的人好像不喜欢肉了）。

▲骑马，对很多城里人来说，依旧是充满刺激的旅行体验。摄影：苏金泉

▲其实，彝族今天的婚礼还必须有马。但现在交通发达了，马很少使用了。马和那位骑在马上的新娘，动作也不如各自的先辈娴熟。某种程度上，出嫁的姑娘也像一个闯入者，骑马也是她体验本民族传统的方式。摄影；苏金泉

▲相比而言，猪就更悲催很多。猪：“你们结个婚，我就要挨刀，救命啊！” 摄影：苏金泉

当然，老君山对当地人来说，也是药材、松茸的采集天堂。如果季节合适，游客是可以到这里体验此类生活，而且说不定还能发一笔小财。

▲大佛殿的客栈。前些年流行一个观点：“世界是平的”。在酒店、客栈这方面，这个观点无疑很正确。旅行者想看到差异，但住的地方，却一定要符合他们的习惯。云南过去一百多年很多西方人写的游记了，吐槽最多的地方，可能就是住宿。这点跟今天差不多。摄影：苏金泉

对旅行者来说，要深入当地人的生活世界，只是一种愿望，实际上他（她）更关心旅游产品化的体验。这也没问题。当地政府鼓励村民拿自家多余的房间装修成客栈，接待游客，为此还真金白银加以补助，并相应地对质量和体验进行监督。所以，这里的住宿，已非常现代。

▲这个煮的腊肉，基本不需要其他作料，为强调这种彝族元素，专门用漆碗盛。摄影：苏金泉

至于饮食，地方风味也已经跟现代卫生观念、多元食材融合，特别是著名的彝族坨坨肉、荞粑粑（一个很荤，一个很素），这无论是当地人的酒席，还是旅游接待，都是家常中的家常，其技艺也早已被千锤百炼。

▲最后一张是荞饼。这是过去艰苦生活的见证，也是今天彝族饮食文化的象征。苦荞只有高山才有，几乎就是为老君山生活在海拔2000多米的彝族同胞量身定做。摄影：苏金泉

▲把民族文化、地道食材，融入到现代口味的餐饮中，大佛殿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不是？摄影：苏金泉

云南民族村寨的乡村旅游，音乐歌舞几乎是标配，大佛殿自然也不缺。大佛殿是国家民委命名的“中国少数民族特色村寨”，也是美丽乡村示范村寨，彝族特色村寨。这些头衔，很大一部分就来自于这里保留的彝族传统。

▲大佛殿彝族婚礼。新年戴盖头、披查尔瓦（一种羊毛制成的披肩），由自家表弟背着离开家，直到坐上新郎家牵来的马。这是非常传统的婚俗，大佛殿这个并不遥远的乡村，的确保留了很遥远的风俗。摄影：苏金泉

▲游客在大佛殿体验彝族歌舞风情。摄影：苏金泉

这里的彝族，他们是真的穿民族服装，真的跳民族舞蹈。如果时机恰好，比如，你有幸遇到一场婚礼，那你就一定可以看到一场地道完整的民族习俗的展示。

▲在国家扶贫政策光辉照耀下，旧貌换新颜的大佛殿。摄影：苏金泉

乡村旅游，最可悲的是把真的东西毁了，然后花很多钱，涂脂抹粉，弄个假东西（但据说这样就“完美”）来迎合（实则是欺骗）游客。大佛殿，尽管村容村貌也在改变，但这基本上不是摧毁，而是建设。

▲点燃火把节的火把，这是吉祥之旅。摄影：苏金泉

比如，把以前臭气熏天的牲口圈搬出去，改善村里的垃圾、污水系统，疏通河道……总之，把村子的脸洗干净，用大家都接受的方式迎接八方来客。

编辑：流浪的小黄

版式：阿聪儿